大象新聞記者 張子琪
4月19日，女孩花花（化名）在社交平台上釋出的一條短視訊火了。視訊中，她氣憤地向一名直播網紅喊話“别再騙我媽的救命錢！”4月24日，大象新聞記者聯系上花花，她告訴記者，母親患癌症後全家生活拮據，在這種情況下，母親卻被直播間的虛假宣傳所騙，把買藥錢花了出去。
随着網絡直播的火爆，近年來許多依托直播帶貨滋生的亂象層出不窮。有不法商家在網購平台公開售賣石硫磺，宣稱服用可治百病；還有主播以家暴為噱頭直播引流帶貨等等。為了帶貨賺錢，一些網紅不惜造假，用謊言欺騙觀衆，博取流量和金錢。
“别再騙我媽的救命錢”
當知道媽媽在直播間花錢買了上千元的“膠原蛋白肽飲品”後，花花感到十分詫異。
花花的家庭條件比較艱苦，2022年她從北京科技大學畢業，步入工作，然而她的母親卻在2023年查出肺癌。支撐家庭的重擔落在了花花肩頭，為了賺錢，她和父親收廢品、送外賣，辛辛苦苦攢每一分錢。
平日裡節儉的母親為何會把這些辛苦賺來的買藥錢一股腦花到了直播間？為了搞清楚母親是如何下的單，花花“蹲守”進了母親購物所在的張某直播間内。
“兩個點加一個廣大的廣、加三個口、加一個大山的山，這個字念什麼字？每一個人都害怕這個字不喜歡這個字，如果告訴你聽完之後盡可能讓你的家庭遠離這個字，你願意去聽嗎？”
聽到主播張某的言論，花花十分訝異。雖然張某在直播間内沒有提到“癌”字，但是他十分露骨地表達，以及直播間評論區刷屏的“癌”字，已經清楚傳遞給了直播間的觀衆。
此外，花花注意到，主播張某直播時稱這個産品不僅對癌症有用，還對提高免疫力，避免子宮肌瘤、心髒病之類都有效。張某還稱這個産品使用人群廣泛，“糖友”、“高友”甚至是孕婦和哺乳期媽媽都能喝。而在母親收到的産品包裝盒上，清晰标明了“嬰幼兒、孕婦及哺乳期婦女不适宜”的字樣。
在花花看來，這個主播張某除了宣傳這些不存在的功效外，還說了一些制造中老年人焦慮的例子。例如：講述他身邊有一名去世的阿姨的老公把阿姨辛苦賺來的錢給小老婆花，殡葬生意火爆等。張某直播時還舉了明星梅豔芳、姚貝娜患病離世的例子，引導直播間的網友購買産品。
直播中為了示範産品中膠原的含量，主播張某還做了實驗，将産品中倒入酒精用叉子拉出透明絲狀物，表示這是魚膠。花花表示，自己就是一名化妝品檢測工程師，而張某說的用酒精檢測膠原蛋白含量，“完全是無稽之談”。
看着直播中主播的侃侃而談，花花越來越生氣。她感覺主播張某就是利用老年人對死亡、疾病的恐懼來賣貨。于是她決定發聲，将張某直播畫面錄屏儲存後，花花在短視訊中點破了直播中的謊言。在熱度發酵後，張某的賬号很快就被直播平台封禁，他帶貨的産品也被平台下架。
有固定模式可循的虛假直播
花花告訴記者，平台介入後，已經給她媽媽購買的“膠原蛋白肽”進行了全額退款，平台稱将會繼續處理調查。同時，花花也将自己收集的證據交給市場監管局等相關部門進行處理。
讓花花不放心的是，在她發聲後，私信和留言都“炸了”。“很多人私信我，他們的爸爸媽媽公公婆婆也飽受這類折磨”，但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類似“用謊言騙流量”事件近年來在網絡上屢見不鮮。近日，四川就通報了一起以“強搶兒女”、“離婚多年的前夫回來争奪兒子撫養權”等為噱頭拍攝短視訊吸引流量，然後再直播帶貨的案例。
在這名主播的視訊中充斥了許多“家暴”等肢體沖突的畫面，使得許多網友十分關注，有網友還呼籲相關部門及時關注并幫助這些視訊中“被欺負的女子”。雖然主播表現出種種家庭沖突和沖突，但是這些沖突似乎都不影響其帶貨，依靠這些吸引眼球的段子，使得她直播間不斷有流量湧入。
随着關注度越來越高，一些不明原因的網友質疑當地警方為何不管。而這些留言也被當地公安部門留意到，随後，該主播所在地四川省樂山市峨邊彜族自治縣的警友善對此事進行了走訪調查。
很快，警方确認了主播是一名當地居民，而她視訊中的這些“生活困難”“前夫帶着小三争奪撫養權”的直播情節，都是該主播為了流量編造的。該主播從2023年10月就開始每天都有進行相關内容的直播，每場觀看都能達到數萬人，許多網友出于同情心理購買産品。
調查清楚後，當地警方也以故意編造傳播虛假資訊，擾亂社會秩序等情況，對涉事人員進行了行政處罰。
還有的主播帶着“助農”旗号，用“悲慘身世”赢取網友同情，實則售賣低價采購産品進行盈利，主播“涼山孟陽”便是其中一個典型。
在視訊中，“涼山孟陽”将自己塑造成一名父母雙亡，拉扯弟妹長大的貧困少女。在直播過程中賣慘，博取了許多網友的同情，也積累了大量粉絲。“涼山孟陽”随後便開始直播帶貨，而她售賣的“原生态農産品”經過警方調查，大都來自成都的批發市場。
在相關MCN公司的營運下，在直播間雇傭“水軍”制造爆款、營造搶單假象，并誘導消費者購買。經警方偵查，該公司一次“套路”進行的銷售額超過了3000萬，非法牟利超1000萬。
而類似這種以“助農”為噱頭，虛假直播帶貨的模式已經成為了這些公司的固定營運模式。此前“趙靈兒”、“梁山曲布”等賬号主播相繼被判刑，但是為了流量和帶貨，一些公司依然“铤而走險”，在直播間中繼續欺騙網友。
直播帶貨監管将繼續加強
與此同時，有關部門一直在加強對該産業的監管，相關的條例也在陸續健全。4月9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介紹《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實施條例》有關情況，此條例也将于7月1日正式生效。條例中規定，直播營銷平台經營者應當建立健全消費者權益保護制度，明确消費争議解決機制。
最高法也就網絡打賞、網絡直播營銷、線上預訂、消費者個人資訊保護等問題開展調研，下一步将通過适時釋出典型案例、制定司法政策等方式不斷加大對消費者權益的司法保護。
4月17日，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聯合8個網際網路平台方以及全國27個MCN機構發起了“加強行業自律 打造健康生态倡議書”。針對近期接連出現個别MCN機構為博取流量炮制虛假内容、傳播網絡謠言、惡意欺騙網民的問題，造成惡劣影響的情況進行倡議。
花花在網際網路上“硬剛”百萬粉絲網紅之後，許多網友也在評論留言，稱家人也經曆過類似的情況，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花花那樣的勇氣來回擊這些流量主播。對此，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建議，有類似經曆的消費者可以儲存好相關購買證據憑證，包括宣傳廣告、直播錄屏等，随後可向消費者保護協會和工商部門舉報投訴，或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
而主播在直播帶貨時應遵守相關法律法規，對産品的性質和功效做客觀、真實、完整地講解，不誇大宣傳、虛假宣傳。在花花舉報的主播張某這一事件中，該主播把食品謊稱為“藥品”和“保健品”，憑空添加産品不具備的抗癌功能，存在明顯的虛假宣傳行為，違背《廣告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多項法律。另外，根據大陸《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的規定，行為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通過虛構事實，隐瞞真相，使他人陷入錯誤認識而處分财産的，涉嫌詐騙罪。
同時，付建表示，網際網路平台作為提供網絡資訊内容傳播服務的網絡資訊服務提供者，更應該做好監管的義務。“如果監管不力，平台也将會面臨行政處罰，涉嫌犯罪的，還應當承擔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