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場訴訟的地點被精心選擇在曼哈頓區：這恐怕是全美範圍内最讨厭特朗普的區，但“12名陪審員中無人裁定無罪才能定罪”的規則又對特朗普有利。
▲這張4月15日的視訊截圖顯示，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抵達紐約曼哈頓一家刑事法院出庭。圖/新華社
文 | 陶短房
據新華社報道，當地時間4月15日上午10時許，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因“封口費”案出現在紐約曼哈頓一個刑事法庭被告席上，由此成為美國史上首位遭遇刑事審判的前總統。
決定特朗普命運的将是一個由12名紐約人組成的陪審團。但庭審已進行兩天，陪審員卻陷入難産境地。據了解，遴選陪審員可能持續一周時間。
關鍵角色還未到位
據海外網援引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報道，當地時間4月16日，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封口費”案庭審進入第二天，已有7名陪審團成員選出。
在遴選過程中，陪審團匿名成員僅通過字母和數字組成的“代号”來認識，目前敲定的7名成員包括4男3女，年齡從青年到中年都有，職業包括推銷員、護士、IT顧問、教師、軟體工程師和兩名律師。在被選為陪審團成員之前，他們都回答了關于自身背景及對特朗普看法的問題。
這其中包括一名喜歡去公園遛狗的惡性良性腫瘤科女護士，她曾在被特朗普律師當庭質詢時表示，對特朗普“沒有成見”，但“任何人不得淩駕于法律之上”；還有一名自稱幾乎不看任何新聞報道的公司律師。
由于法庭事先規定不公布任何陪審員個人資訊，是以所有媒體、自媒體均未透露入選者姓名，但部分落選者主動公布了自己的個人資訊。
問題是，根據規則，此次庭審需要12名陪審員和6名替補陪審員。在美國司法體系中，一旦合議庭決定引入陪審團判案，後者将負責裁定被告是否有罪，如果裁定有罪，量刑則由法官來決定。
是以，陪審員雖是“兼差”，卻在美國司法體系中扮演手握“罪與非罪”大權的關鍵角色。
特朗普遭多項刑事指控。4月15日開庭的一項系正式開庭的第一項，曼哈頓地區檢察官辦公室指控特朗普授權其前律師科恩向豔星丹尼爾斯女士支付數萬美元的“封口費”，以換取後者否認與之發生過性接觸。
據新華社報道，庭審關注的不是特朗普是否與涉事女演員有婚外情，而是他是否通過僞造公司商業記錄向這名女演員支付“封口費”。
此項庭審首輪預計持續6周至8周，如果陪審團遲遲“難産”，将嚴重拖延庭審程序——因為無人裁決特朗普是否有罪。
第一關就淘汰了近三分之二
首日開庭後，96名陪審員候選人趕來參加遴選。但面對第一個問題，“是否能做到不帶任何偏見地履行職責”，96人中居然有60人表示做不到，這導緻其中近三分之二的候選人被淘汰。
目擊者稱，一名男性候選人離開現場時對圍觀者不停嘟囔“我就是做不到”。也有人随後稱，子女婚禮與庭審時間沖突，促使法官“開恩”豁免其陪審員義務，還有人因流感退出。總之，一個問題後就隻剩下34人。
剩下的34人随後收到書面質詢，題目包括新聞閱讀習慣、是否參加過特朗普支援者組織的集會、是否閱讀過特朗普寫的書等。結果又有多達16人直接被吓跑或氣跑，完卷的隻有區區18人。
這18人随即又接受了法官和控辯雙方的口頭盤問，任何一方不滿都可能令其出局。其中兩名候選人後來表示，自己因被特朗普律師認為“可能擁有不利于特朗普的傾向性”予以封殺。
不過，另一個人選雖被特朗普律師以“其配偶曾發帖損特朗普”為由否決，但在法官的堅持下最終入選。因為“那個損帖是8年前的”，這又引發特朗普團隊的抗議。
“特朗普是前總統及現候選人的事實，會否幹擾你作為公平公正陪審員的能力？”一名女性因被問及上述問題時答“是”而被否決，另一位則因曾在網上發帖“把特朗普抓起來”而出局。
當然，并非隻有反對特朗普的候選人才會出局。一名自稱從得州搬來的男子稱，“對特朗普有好感，很難保持公正”；另一位喜歡百老彙舞台劇、自稱在書店工作的候選人表示，“我對特朗普的觀感沒必要告訴你們，因為這對庭審不重要”，兩人均被法官剔除。
最初有消息稱，首日遴標明下9人，但後續又有消息稱僅落實3人，翌日有候選人說“多得多”。最新消息顯示，有7名陪審團成員選出。照這個速度，湊滿法定所需的12+6人大概需要一周時間。
▲美國紐約，美國前總統特朗普的支援者在法庭前的公園舉行集會。圖/新華社
雙方目的都不單純
之是以難産，是因為雙方目的都不單純。
控方和民主黨之是以要搶在大選前發起刑事訴訟，是為了以此阻擊勢頭不錯的特朗普，確定拜登得以連選連任。能直接定罪令其無法參選固然最好，退而求其次，也要用冗長的庭審擾亂特朗普的選舉程序。
正因如此，首場訴訟的地點被精心選擇在曼哈頓區：這恐怕是全美範圍内最讨厭特朗普的區，該區民主黨支援者和共和黨支援者的比例高達9：1。
正因如此，辯方試圖變更庭審地點為紐約郊區，卻被法庭以“那裡是特朗普居住地”為由否決。如果美國有一個地方的法庭會在選舉前夕裁定特朗普有罪，那絕對非這裡莫屬。
當然，定罪非常難。此次法庭規則規定，隻有12名陪審員無人選擇“無罪”，才能裁定被告有罪。是以，“擾亂選舉程序”的目的似乎更加重要。
在庭審進行的6周-8周時間裡，每周會開庭四天，這足以讓特朗普及其團隊疲于奔命。而且别忘了，這才是第一起刑事訴訟而已。正因如此，一臉疲态的特朗普才會忍不住吐槽“我現在應該在賓州、佛州或别的什麼州競選才對”。
特朗普一方的“小動作”同樣很多。因為公開談論法官梅爾坎和曼哈頓地區檢察官布拉格的親屬，此前法庭發出禁言令，禁止特朗普公開評論證人、檢察官、法庭從業人員和陪審員。後因特朗普繼續評論梅爾坎和布拉格親屬，禁言令範圍擴大。
對此，特朗普律師團隊又在上訴法院發起針對禁言令的司法異議。上周，特朗普在自己社交平台“真相”連發三帖，指名道姓斥責兩名關鍵證人科恩和丹尼爾斯，被檢察官康羅伊責令删除。這遭到特朗普律師團隊抗辯申訴，其支援者則繼續特朗普風格的攻讦。
此次庭審剛開始，法官就在第一天指責特朗普及其律師布蘭奇“對陪審員候選人嘀咕、恐吓、舉止不當”，而特朗普則表現得動作誇張、哈欠連天，被批評者質疑“有賣慘之嫌”。整個庭審持續數小時，他僅僅回答了三個一模一樣的“Yes”。
顯然，特朗普及其團隊壓根沒打算将這一庭審當作簡單的司法過程，而是希望盡可能“變壞事為好事”，将因庭審而在各地損失的助選造勢收獲，通過“被告席變助選台”的操作，連本帶利撈回來。
“是庭審不是民調”
曾擔任檢察官和律師的西點軍校法學教授巴肯指出，在類似這種帶有濃厚政治和陣營色彩的庭審中，“信念往往比事實本身更重要”。他表示，“諷刺的是，特朗普團隊必須找到具有精神力量的陪審員，這樣的陪審員可以有效克制自己的個人政治好惡”。
當事重要證人之一、本身是資深律師的科恩則指出，政治并非挑選陪審員唯一因素，控辯雙方往往會特别注意權衡候選人的個人特征，“檢方通常會優先遴選在職業或個人生活中敢于獨自作出艱難決定的人，而辯方則會優先遴選具有獨立思想、能拒絕從衆心理的人”。
由于如前所述，曼哈頓“氣場”對特朗普不利，但“12名陪審員中無人裁定無罪才能定罪”的陪審團規則又對特朗普有利。
是以，此次庭審大機率将陷入“誰也不求全勝，但求效益最大化”的爛仗：控方力圖将程序拖長并複雜化，以期最大限度牽扯特朗普選戰精力；特朗普一方則竭力把庭審“陰謀論化”和“苦情戲化”，以博取尋常助選造勢活動難以獲得的助選效果。
或許是預料到了雙方的打算，當地時間4月16日稍早，曼哈頓地區助理檢察官斯坦格拉斯對第二批陪審員候選人表示，正在進行的“是關乎法治及特朗普是否違法犯罪的庭審，而不是針對特朗普總統任期的民調或公投”，提醒候選人們，“參與陪審員工作與你是否喜歡特朗普這個人無關”。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馬小龍
校對 / 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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