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住宅、商場到辦公樓，我們的生活工作處處有電梯的陪伴，乘坐電梯的那一刻，我們享受着它的快速和便利，也要面對它在使用過程中可能存在的故障和風險，而消除風險最重要、最直接的手段就是電梯的日常維護保養。據統計，大陸投入使用的電梯目前已經超過1000萬台，那麼對電梯的安全運作至關重要的維護保養，是不是按相關規定在進行，記者展開了調查。
自動扶梯故障 女子半截身體被卷入
近日，上海市奉賢區一家超市内，一名女子通過自動扶梯上樓購物過程中，自動扶梯突發故障，一級台階踏闆掉落，該女子正好踏入其中，其腰部以下被 “卷入”扶梯。
由于自動扶梯内部結構複雜，迅速趕來的消防救援人員無法直接将被困女子救出，隻能用螺絲刀将扶梯活動面闆拆除，通過電動擴張器和液壓撐杆，對被卡部位進行擴張。
經過30多分鐘的緊張救援，該女子被成功救出，送醫救治。據了解，事故導緻該女子身體大面積受創，皮肉分離且多處骨折。
受傷女子丈夫：皮肉分離了，做了清創手術，後面還有植皮，創傷面積比較大。如果感染得厲害的話，會有截肢風險。
目前，該女子雖然已脫離生命危險，但還要面對接下來治療帶來的種種痛苦。
上海對自動扶梯“卷人”事件立案調查
事故發生後，當地迅速成立事故調查組展開立案調查。
上海市奉賢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副局長 蘇東軍：初步判斷，事故直接原因為自動扶梯踏闆固定環位移、松脫導緻踏闆脫落，上下兩側踏闆缺失，保護裝置失效，緻使自動扶梯未能自動制停。
踏闆固定環松脫、上下兩側踏闆缺失以及保護裝置失效，在這起事件中，維保、安裝和檢測成為被重點調查的環節。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該事故電梯是二手自動扶梯，維修保養并不是由生産廠家負責，而是上海當地的一家企業。
電梯是一個複雜的機電一體化系統，正如汽車需要定期保養來保障正常使用和安全，電梯也需要由專業人士定期維保，及時發現并消除電梯潛在的安全隐患，避免電梯帶病運作。該事故電梯的維保是否合規，當地事故調查組正在對相關涉事機關展開調查。
杭州嚴查電梯維保“走過場”
電梯是廣大人民群衆使用最頻繁的特種裝置。日常維護保養對電梯的安全運作至關重要。但記者在調查中發現，一些維保公司的從業人員在電梯的日常維護保養中仍存在不規範行為。
4月2日，杭州市拱墅區市場監督管理局接到電梯智慧監管系統一條風險預警資訊，顯示轄區内一家電梯維保機關存在不合規的操作行為。執法人員第一時間前往現場開展調查工作，并調取了相關的監控錄像。
監控錄像顯示，3月25日，該維保人員在電梯内完成現場簽到與簽退、掃碼上傳維保資訊後随即離開，從11時04分08秒進入電梯到11時04分50秒離開電梯，全程不到一分鐘，僅僅是走個過場，沒有進行任何的電梯維保工作。
杭州市拱墅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特種裝置安全監察科副科長 鄭琦：一般電梯維保，一是要去機房，第二要進井道，第三個是電梯轎廂，這幾個項目維保的時候，基本上要花費二三十分鐘的時間。
兩人維保電梯 一人竟是“紙片人”
無獨有偶，近日，廈門市湖裡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執法人員對轄區某醫院的一台電梯維保情況進行日常監督檢查時，也發現了異常現象。
廈門市特種裝置檢測院駐湖裡區市場監督管理局江頭所工程師 黃群力：我進到井道裡對電梯的維保品質進行了檢查，在現場發現電梯的油杯缺油，底坑的衛生較差，層門上坎未保持清潔。
記者了解到，油杯主要為電梯導軌等運動部件提供潤滑，油量适宜才能保證電梯的正常運作。按照《電梯維護保養規則》，油杯、手動緊急操作裝置、驅動主機等項目要求半月維保一次。在現場記者看到，油杯呈缺油狀态，電梯底坑到處是灰塵雜物，但維保人員填寫的紙質記錄上卻顯示該項目已按規定完成。随後，執法人員調取了智慧監管平台檢視了維保記錄，發現是兩名都姓郭的維保人員，在對這部電梯進行日常維保，也都按規定上傳了現場維保照片。
不過奇怪的是其中一位“維保人員”表情僵硬，始終保持一個姿勢動作，而且拍照時似乎不肯露臉，有一次甚至隻露出了眼睛以上部位。執法人員發現事有蹊跷，于是開始調取監控查明真相。監控畫面顯示，每次進入電梯口隻有一名維保人員，那名照片中不肯露臉的維保人員并沒有出現。監控中一張紙片引起了執法人員的注意。
廈門市湖裡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特種裝置安全監察科科長 官麗婕：一人進行維保，他帶一個像紙片一樣的東西進來，我們結合監管平台上面的互拍照片，才确認這個是一個“紙片人”。
原來，這名電梯維保人員，用假的人形立牌代替其中一名作業人員，放在轎頂拍照上傳，企圖蒙混過關。《廈門經濟特區電梯安全管理條例》規定，實施維護保養時現場作業人員應具有相應資格，并不得少于二人。在進一步的調查中執法人員發現，今年截至3月11日的7次半月維保作業中，這名維保人員有6次屬于單人維保，另外一人均是“紙片人”，而這個做得格外逼真的“紙片人”原型就是他的同僚。為蒙混過關，他還根據不同的季節制作了長袖、短袖兩個款式。如此用心良苦的僞裝，就是為了應付監管平台的兩人到場的打卡要求。
由于該企業未按《電梯維護保養規則》的要求對電梯進行維護保養，根據相關規定，處一萬元以上十萬元以下罰款，沒收違法所得。目前，廈門市湖裡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已依法對涉事電梯維保機關進行立案調查。
未進行關鍵項目測試 就勾選完成
除了利用“紙片人”進行電梯維保，記者在調查中發現還有另外一些不符合規定的操作。在這家商場的一個電梯監控視訊裡，記者看到，一名維保人員進行維保作業時，不僅沒有佩戴安全帽，還故意省略了一項重要操作環節。
被維保人員省略的一項作業叫電梯五方通話系統測試，是半月維保的重要項目。電梯發生緊急情況時，如乘客被困或其他故障，通過這個系統，各方之間的通話，能讓緊急情況的應對更加迅速和高效。執法人員發現，這名維保人員根本沒有進行五方通話測試，就勾選了符合條件。
針對檢查中發現的問題，廈門市市場監管部門專門制定了電梯維保機關專項整治行動方案，嚴厲打擊虛假維保等違法行為，在全國首創檢驗人員駐所制度，在全市23個基層所各派駐1名檢驗技術人員，全面提升基層電梯安全監管能力。
虧本買賣有人做
如此維保必是禍
根據現行的《電梯維護保養規則》有關規定，電梯的維保項目分為半月、季度、半年、年度等四類。那麼，完成一台電梯的維護保養究竟需要哪些操作流程呢？帶着這個疑問，記者也跟随執法人員和特種裝置專家一起，對轄區内住宅電梯的維保工作進行了監督抽查。
特種裝置專家向記者介紹，在電梯轎廂内，電梯維保人員需要檢驗轎廂内應急照明裝置、報警對講系統以及轎門防撞擊保護裝置是否工作正常等。除此之外，電梯轎門和層門的門鎖系統能夠防止乘客和物品墜入井道，電梯門系統是否功能有效也關乎電梯的運作安全。
在對電梯轎廂的維保情況進行核驗之後，檢驗專家和維保人員一同進入井道，對電梯轎頂和底坑的停止裝置和電氣安全裝置進行了檢查。
杭州市特種裝置檢驗科學研究院進階工程師鄭尚透：這些（底坑的）電氣開關就像電梯的眼睛，能檢測電梯的一些異常情況，能保證轎廂在蹲底過程中有效制停電梯。
但想要實作電梯的安全運作，僅僅依靠轎頂和底坑的安全裝置還不夠，位于電梯機房的編碼器、限速器和制動器也是保證電梯平穩運作的關鍵。是以，維保人員也需要對這些安全裝置進行定期的維護和檢查。此外，驅動主機的運作情況、控制櫃内接線的緊固情況等也是維保人員在機房需要關注的重點。
記者注意到，在整個電梯維保操作過程中，作業時間持續了近40分鐘，共檢測了31個項目。在作業過程中維護人員還須遵守安全操作的執行規程，正确放置安全護欄、佩戴防護用具、按照工作需求切斷電源主開關并上鎖等，做好自身工作和乘客出行的安全保障。
電梯保有量增長 維保人員面臨較大缺口
如此嚴謹的工作流程，在某些維保公司那裡卻成了“走過場”，據特種裝置專家向記者介紹，目前一台住宅電梯的平均維保價格為一年4000元至5000元，最低可至2000元左右。近幾年，大陸電梯保有量不斷增長，但維保人員卻面臨較大缺口。記者采訪發現，行業流動性大、老師傅稀缺是電梯維保行業用工面臨的困境，高強度、低回報導緻維保人員流失，願意從事該行業的人越來越少。維保工作的“人機比”也難以得到合理控制。
杭州市拱墅區特種裝置協會秘書長陸峤：我認為一個人平均維保30台是一個比較合适的數量，但是根據路途遠近、樓層高低也會相應不同。但是目前來講，在市場上，一個人可能維保電梯是四五十台，甚至是五六十台，或更多。
涉事電梯維保公司負責人也坦言，目前電梯維保行業普遍存在競争激烈、價格偏低、人員短缺的現象。
住宅電梯的維保經費既不透明 也缺乏監督
作為居民“出門第一步，回家最後一程”的交通工具，住宅電梯的安全關系到千家萬戶。記者調查中發現，住宅電梯一般歸全體業主所有，電梯的維保往往授權委托物業公司負責。不過，一些物業公司對電梯的維保經費使用并不是專款專用，既不透明，也缺乏監督。
維保成本5000元 報價低至五分之一
專家告訴記者，一部電梯一年的正常維保費用一般在5000元左右，但不少物業公司貪圖便宜，大多選擇報價最低的維保公司。而電梯的真正所有者和使用者，完全沒有話語權。
國家電梯品質檢驗檢測中心副主任 周春明：一個城市裡面差别很大，還有的價格低到你無法想象。最低的1年可能800到1000的都有。
電梯維保走過場 以修代保賺利潤
報價隻有成本價的五分之一，電梯維保公司不可能幹賠本的買賣。是以在維保過程中隻是走過場，甚至以修代保。也就是說，所謂的電梯維保，成了靠電梯出故障，更換零件賺錢。這不僅容易導緻電梯故障頻發，還可能釀成人身安全事故。
對于電梯維保“走過場”等現象，相關監管部門一方面在加強執法力度，另一方面也在努力豐富監管手段。記者了解到，目前杭州市全面推行“一梯一碼”，維保人員通過掃碼将實時定位、維保記錄和項目時長等資訊上傳到電梯智慧監管系統，實作維保無紙化、資訊可追溯。同時，電梯内安裝的智能攝像頭和物聯感覺裝置可以實時監測電梯的運作狀态，進一步對電梯維保不合規的行為進行智能識别和風險預警。兩年來，杭州市拱墅區“電梯慧盯”系統累計預警不規範維保645次。
杭州市拱墅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特種裝置安全監察科科長 宋百文：盡管目前監管手段不斷豐富，但實際上我們還是存在一些工作的難點，比如說如何認定電梯維保工作是沒有正常開展的，尤其是一些項目和内容的認定，需要技術專家對我們進行一些幫助。
針對電梯安全領域突出問題， 2023年，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印發《電梯安全築底三年行動方案（2023—2025年）》，部署開展電梯事故隐患排查整治，各地市場監管部門集中消除事故隐患7.7萬個，曝光典型案件116起，列入嚴重違法失信名單39家。并将研究采取針對性措施，消除事故隐患，保障人民群衆安全、放心乘梯。
電梯安全涉及千家萬戶，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持續保持對違法行為的嚴厲查處。雖然全國事故起數穩中有降，但有關部門還應加強對電梯維保市場的準入管理，消除市場亂象，建立健全電梯維保服務評價機制和信用體系，提高市場透明度和公信力。
來源 央視新聞用戶端 | 作者 鄭丕賢 邢穎宏 王煥黎 陳庚 鄭皓 方可園 沈春琛 陳俊傑
編輯 謝永利
流程編輯 馬曉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