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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德勝回憶戎馬生涯2:當我抱炸藥包沖出掩體時什麼緊張都沒有了

作者:玫瑰香溢

和鬼子的初次較量

1942年10月,我們渤海軍區獨立營在鹽山東趙莫頭和日軍作戰,經過兩個小時戰鬥打死打傷日本鬼子30多個,這次戰鬥速戰速決,幹淨利落,打完就撤。由于我剛剛入伍,也沒有配置設定給我具體任務,主要是跟在連隊後邊學習打仗、體會打仗,這是我當兵後參加的第一次戰鬥。

第二次參加戰鬥是在鹽山和山東交界處的黑牛王子伏擊日軍,我們在那趴了兩天兩夜,伏擊目标終于出現,日軍來了100多人。敵人剛進伏擊圈,戰鬥随即打響,敵人很狡猾,受到突然襲擊後,馬上展開倉卒防禦,我們占了一點便宜後戰鬥形成了對峙,我們占據有利地形,敵人具有裝備優勢。經過一天的激戰打死打傷敵人40多,我們也傷亡了30多人,營長看一時也解決不了這些敵人,也怕敵人的增援上來,隻好指令部隊撤出戰鬥。這次戰鬥,我表現很勇敢,雖然沒有直接斃敵,但還繳了一個日本小隊長的"王八盒子",因我表現突出,連長在全連宣布通令嘉獎。

日本人占了黑牛王子後當了據點,日本人住一個小隊20多人,還有僞軍70多人。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們準備打黑牛王子,拔掉敵人據點。我和班長劉春生負責偵察,劉春生以賣燒餅果子為掩護,他帶我出入敵人據點,因我年紀小敵人不注意,我住在一個堡壘戶叫夏德昌的家裡。夏德昌是為八路軍辦事的,是村幹部,主要負責給部隊籌集糧食。我們偵察幾天把敵人的兵力、火力、地形、工事都弄清楚了,部隊開始攻打據點,戰鬥進行一天一夜沒有全殲敵人,這時敵人援兵來了,部隊隻好撤出戰鬥。天津解放後,夏德昌來天津,離休時是和平區體育館街的黨委書記。

1942年11月,我通過給日本鬼子做飯的表哥,了解到鬼子有兩台汽車要從滄州到鹽山,隻有幾個日本人押車,車上裝的都是軍用物資。渤海軍區獨立營派我們連打敵人的伏擊,滄州到鹽山90裡,我們選在楊三木村的公路兩旁伏擊。我們趁夜色進入伏擊位置,在那整整趴了一夜的時間,敵人上午10點左右到達伏擊圈,沒費多大勁就把押車的幾個鬼子幹掉了,繳獲兩挺機槍,十幾隻步槍,兩輛汽車沒人會開,我們隻好把它燒掉了,打了一個勝仗。

12月我們要除掉鹽山警備大隊鐵杆漢奸張海清,連長指令劉春生和我到鹽山縣城找機會擊斃他,我倆進城住了3天,通過警備大隊中隊長劉東柱了解到張海清常去鹽山東關外一個姓王的姑娘家過夜,我和劉春生決定晚上在那等他,第二天夜晚大約10點多鐘,他又到了王姑娘家。等到12點左右,我倆悄悄地摸了進去,這時他和女人睡的正香,一點沒發現我們,待劉春生的槍頂在他的頭時他才驚醒,我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為民除了一害,老百姓知道後都非常高興。這也是我當兵以來親手殺的第一個敵人。

有一次,獨立營安排我們護送一批幹部到魯南山東軍區司令部,至于護送什麼幹部是絕對保密的,至今我也不清楚。護送幹部的任務非常艱巨,上級指令我們要絕對保證這些人的安全,沿路要通過濟南濰縣,過鐵道到沂蒙山區才能找到山東軍區司令部,但是具體地點不詳,一路上還要通過敵人多道封鎖線。我們是偵察班,提前一天出發,了解情況,偵察道路,由連長直接指揮。原來我們班隻有8個人,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又臨時補充6名戰士。

我們李連長作戰非常有經驗,參加了很多出名的戰鬥,他是河北石家莊人,1938年當的兵。我們指導員姓王,那年24歲,1938年參加革命,參軍前是北京大學的學生,指導員對人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特别關心戰士生活。日本鬼子掃蕩時有時吃不上飯,我們隻能拿稀粥摻野菜充饑,就這他自己也隻喝一碗,為的是讓戰士多喝點,冬天我沒襪子穿,他脫下襪子給我穿上。王指導員是山西長治縣人,工作特别細,每次戰鬥他都沖在前邊,在連隊士兵中威望特别高。我們除掉鹽山縣大漢奸張海清,連長為了縮小目标,隻安排我和劉春生去;指導員不放心,為防止意外親自帶10個人埋伏在周圍。

我們連的連長、指導員對我都很好,部隊要離開鹽山了,他們怕我年齡小想家鬧情緒,還專門給我做了說服,說本來想給你幾天假回去看看老母親,因為這次行動很保密,是以不能回去了,不要有什麼想法。表面上說是沒想法,可這次離開家鄉到外地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想念我姐姐,他家裡非常貧困,我姐姐抱着一根棍子推磨磨面,靠賣鍋餅維持生活。再有我想念我妹妹劉豔華,她從小關心照顧我,家裡生活困難,吃不飽飯,每次吃飯她都少吃點,讓我多吃點。還惦記我的父親,他為了這個家一人獨自在外太辛苦了。還有最要好的兩位同學﹣﹣高壽亭、劉汝林,特别是劉汝林,這是我當時離開家鄉真心惦記的。我們由南皮出發,走了十幾天,才到達山東沂水縣山東軍區所在地。途中在濟南濰縣兩次和僞軍遭遇,第一次在濟南附近,打死打傷十幾個日僞軍,第二次在濰縣過鐵路時和敵人巡邏裝甲車遭遇,全連向裝甲車攻擊,打退了敵人,我們安全通過,順利地完成了護送任務。

完成這次護送幹部任務後,我于1943年1月被配置設定到魯中一團三營八連六班當戰士,排長叫趙國俊,山西靈石人,1940年入伍;班長王俊增是1940年入伍的,副班長王義是1939年入伍的老兵。我們班在排裡是一個能打善戰的班,多次和日本鬼子較量從沒吃過虧。我們這個班共有10人,都算是老八路,全班對我非常熱情,班長送我一雙鞋,副班長送我一雙襪子,1939年入伍的戰鬥英雄楊細木送我個挎包,1939年入伍的尹田經送我一條毛巾,我非常高興能和他們在一起生活、戰鬥。第二天我們連召開軍人大會,歡迎我們補充八連的幾個老兵,營長都來參加了,我們營長是紅軍時期參加革命的,營長和連隊指導員分别講了話。我們連在營裡是主力連,連長是孫明書,指導員是王建清。歡迎會上我還代表新補充過來的幾個戰士表了決心。

初當爆破手

1943年1月,我們奉命攻打漢奸李文禮部的一個據點,李文禮是國民黨的投降派,是鐵杆漢奸。他的一個縱隊駐在諸城縣劉山鎮鎮南的一個山上,是個據點,工事比較堅固,我們營的任務是全殲守敵。我們八連擔任主攻任務,連長孫明書指令我們班為爆破組,突破敵前沿,為部隊打開沖鋒的缺口。戰鬥打響,班長有意鍛煉我一下,安排我第一個上,去炸敵人前沿的一個碉堡。初次執行爆破任務,我的心裡非常緊張,倒不是我怕死,主要是怕到不了碉堡下,怕拉不響炸藥包,怕完不成任務辜負上司的信任。班長看出我緊張,拍着我的肩膀,邊囑咐邊鼓勵我:"别緊張,沉住氣,接近碉堡時動作要快,身體要盡量壓低,拉火時要猛一點、利索一點,沒問題,看你的了。"班長說完,我心裡略有穩定,當我抱着炸藥包沖出掩體時什麼緊張都沒有了。我時而躍進,時而匍匐前進,順利接近敵碉堡,我把炸藥包靠在碉堡的根部,拉着拉火管,一個翻滾出去十幾米,翻到了一個溝坎下,"轟"的一聲把碉堡炸開了。我擡起頭看着已成廢墟的碉堡,完成任務的成功感油然而生。

部隊開始沖鋒,這時候敵人右邊碉堡的火力又打了過來,部隊沖擊受阻,沒能沖進去。連長看我爆破還行,已經有了經驗,馬上指令我帶尹田經把敵人的這個碉堡炸掉,連裡僅有的兩挺機槍開始向敵碉堡的火力點射擊,尹田經用手榴彈掩護我,這時我的動作也更加麻利,在大家的共同掩護下順利地把敵人的碉堡炸掉。部隊開始第二次沖鋒,敵人已驚慌失措,全營沒費多大時間就完成全殲守敵的任務。想來還有一個小插曲,我炸了敵碉堡,搶先發起了沖鋒,沖擊中遇上一個敵人,我叫他繳槍投降,他用槍口對着我,因我沒有經驗,上去就奪他的槍,拽住槍筒拼命奪。這名僞軍沒想到眼前的"小八路"膽子這麼大,居然敢把槍口往自己懷裡拉,随勢扣動扳機,意想不到的是子彈卻卡了殼,我撿了一條命。僞軍頓時傻眼愣神,這時我順勁奪過槍來翻轉一個猛刺,結果了他的性命。

這次戰鬥,連長孫明書、指導員王建清對我完成炸碉堡的任務非常滿意,指導員在全連大會上宣布給我嘉獎。從這次戰鬥以後我的爆破就有了點小名氣,上司也開始把我當戰鬥骨幹用。

活捉僞鄉長

1943年7月,魯中一團三營奉命端掉李文禮部的一個營地,這部分敵人駐紮在諸城東側一個叫良家官莊的村子,駐敵有100多人,由一個姓王的營長帶着,村子周圍築有簡易工事,配有輕重機槍6挺,還有日本鬼子的八八式小炮,在火力配置上可以互相交叉掩護。一段時間以來,我們曾有過多次較量,都沒能把他們除掉。他們對付八路軍有一定的手段,在戰術上也比較靈活,還經常到附近鄉村搶老百姓的糧食和牲畜,抓青壯年給他們趕大車、修地堡,還抓婦女給他們洗衣服,營長也抓了好幾個青年婦女陪着消遣,老百姓對他們恨之入骨。他們還偷襲過我們的部隊,經常襲擊我們的抗日政府,殺害我們的抗日幹部和民兵,配合諸城的日本鬼子出城掃蕩,我們也早把他列為清除的重點。

在諸城西邊離良家官莊二、三裡地有個鎮子叫竹子鎮,有據點也是李文禮部的,駐有保安隊一個中隊,中隊長姓楊,這個小子非常壞。他們有兩挺輕機槍,有五、六十人,分别住在3個大院裡,還有個僞鄉公所,鄉長姓李,這個人搶男霸女,敲詐民财,是日本人的忠實走狗,經常給日本人送禮、送年輕婦女。諸城縣城内還有姓李的公館,經常搜集八路軍的情報送給日本人,他有6個貼身保镖,保镖隊隊長是日本特務。我們的任務是全殲良家官莊和竹子鎮的敵人,我們營長是黃德懋、教導員是王建清。教導員在全營進行動員時要求"必須打好這一仗,為老百姓除害"。營長交待任務:八連從正面進攻良家官莊,消滅敵人營部;七連去諸城縣附近準備打日本鬼子增援;九連從良家官莊右側方進攻并防止敵人逃跑。營長黃德懋親自指揮我們八連,指令我們連長孫明書消滅良家官莊敵營部後,迅速派一個排殲滅竹子鎮的敵人,一定活捉僞鄉長。敵保安隊沒多大戰鬥力,有戰鬥力的也就是僞鄉長那幾個保镖。

我們離敵人據點100多裡地,夜晚奔襲,我們出發時正趕上下雨,但是部隊沒受天氣影響,戰士們跑步前進,天還沒亮就趕到了良家官莊。我們決定趁中午敵人吃飯時開始進攻,敵人仗着日本鬼子在縣城非常麻痹,萬萬不會想到八路軍敢在白天進攻。我們利用青紗帳做掩護,突然向敵人發起攻擊,連長孫明書和排長劉和之指令我們六班去執行捉敵營長的任務。我們在班長王俊增的帶領下沖向敵營部,王俊增叫我帶尹田經、王文茜、朱來升沖到院子裡抓敵營長,班長帶人做掩護,我們幾個人一進院,敵營長帶十幾個人在營部大院裡猛烈向我們射擊。我們班和連裡的火力共同向敵人開火,經過一個小時的激戰,敵人大部被殲,我和尹田經跳到院裡,敵營長還負隅頑抗,我和尹田經打一排手榴彈,打死兩個敵人,敵營長負傷,他仍不投降,繼續向我們射擊,我在尹田經的掩護下,一槍把他打死了,戰鬥進行了兩個小時,全殲據點守敵。

接着連長指令一排去竹子鎮消滅敵人僞保安隊,我們排任務活捉僞保長,排長還是安排我們班去完成。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插到敵鄉公所大院,班長用火力掩護我們,一進院僞鄉長的那幾個保镖就向我們開槍,還擊中,我打死兩個,尹田經打傷兩個,僞鄉長一看不妙,帶着剩下的兩個保镖要逃跑,我又一槍把僞鄉長打傷了,活捉了僞鄉長和他的兩個保镖,繳獲6支德國造的駁殼槍,一排全殲保安隊,戰鬥勝利結束。營長黃德懋、連長孫明書看見我們帶回來的6支手槍,大鏡面三保險是世界有名的德國造,他們高興透了,拉着我和尹田經的手不放,當場每人要了一支比劃比劃。1964年我去錦州看黃德懋,他當時是四十軍軍長,他還提起這件事。

【劉德勝,離休幹部,二等甲級殘廢軍人,河北省鹽山縣人,1928年出生,1942年入伍,1944年入黨,參加過抗日戰争、解放戰争、抗美援朝戰争,經曆大小戰鬥百餘次,在10次戰鬥中負傷,至今身上仍有4塊彈片,曾3次獲"戰鬥英雄、戰鬥模範"稱号,8次榮立戰鬥大功。抗日戰争時期從戰士到班長,主要戰鬥在河北、山東一帶,以"爆破大王"著稱,蒙陰城戰鬥被評為"戰鬥模範",博山戰鬥帶出了"英雄班",獲"戰鬥英雄"稱号。解放戰争時期由排長到營副教導員,從東北到滇黔邊境,帶領部隊參加了著名的遼沈戰役、平津戰役,以及跨過長江的千裡大追殲,在其塔木戰鬥中獲"戰鬥英雄"稱号,天津戰役時任連長兼指導員,帶領全連從西營門打入天津,沿牆子河先後攻克大德隆紡織廠、四四醫院、耀華中學,一直打到小白樓,和兄弟部隊在海河兩岸勝利會師,該連被三十八軍授予"三好連隊"稱号。抗美援朝戰争時期任營教導員,參加了一、二、三、四次戰役,特别是在德川阻擊戰、洗月裡南山守備戰、堅守580高地等著名戰鬥中,不畏犧牲,不畏強敵,指揮堅決果斷,作戰勇猛頑強,帶領全營出色完成戰鬥任務,曾被北韓民主主義共和國最高國務委員會授予"三級國旗勳章";1952年5月1日,作為志願軍歸國觀禮代表團成員參加了天安門觀禮活動,親眼見到了開國領袖毛澤東,受到了朱德、劉少奇、周恩來等黨和國家上司人的接見。1955年被授予大尉軍銜,獲中華人民共和國"三級獨立自由勳章"和"三級解放勳章"。和平時期,先後在三十八軍一一四師擔任教導隊副政委、三四 O 團政治處主任等職,1965年因頭部彈片發作不能堅持正常工作提前離休,1967年病情好轉後參與三十八軍和一一四師軍史戰例的編寫,并被任命為一一四師政治部副主任,1981年副師職(13級)正式離休,1991年入住天津警備區第五休幹所。】